由于写前两篇影评比较晚,等我准备开始写《疯狂的外星人》时,各种影评已经铺天盖地了,我想说的很多都被说完了,他们很多都说的很好。但我还是有一些自己的观点。
关于被广为吐槽的鄙视链的问题。我不认为这是宁浩的一个败笔。我比较认可从草根立场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鄙视链的问题。宁浩恰恰不是强调这种鄙视链,而是通过对外星人和美国人的戏耍,去解构这种基于傲慢鄙视链。从根本上,可以理解为对精英主义和阶级划分的解构和嘲笑。用国粹猴戏去解构象征现代性的先进技术,用草根的谦卑去解构精英的傲慢和歧视。毕竟,是外星人先宣布地球是垃圾文明,也是美国先不断强调自己最为发达。
那么,最后的结果其实可以看成是草根的胜利。这也是宁浩电影中一贯的主题。《疯狂的石头》里的包世宏,《疯狂的赛车》里的耿浩,以及这部电影里的耍猴人,都是这一草根典型的延续。他们象征的是草根精神里的坚韧、执着和勤奋。草根作为理性和现代性的反面,象征一种原生的蓬勃的力量,是有其深刻意义的。
以及,电影对于耍猴人和猴的关系的处理很见功力。现实中,耍猴人和猴不仅仅是训练与被训练的关系,他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电影中也突出了这一点,耍猴人开车驶向被外星人附体的猴之前眼角的泪水很打动我,这个细节体现了导演对于猴戏的深入理解和尊重,是下过功夫的。有的人说,耍猴人选择猴而不是沈腾,是愚蠢的表现,我觉得这个观点才是又蠢又坏。
如果电影仅停留在草根精神这个角度上,那么就只是一部普通的带有草根情怀的喜剧片。但宁浩走得更深入,这个更深入从走向深刻的可能和最终失败的结果两方面定义了这部电影。
这个深入的关键人物就是沈腾饰演的大飞。别看沈腾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坏的人。他集中代表了宁浩导演探索草根精神另外一面的尝试,即草根精神中的贪婪、自私、愚蠢和邪恶。
自始至终,大飞做出的很多选择都是不道德的、甚至令人内心发寒的。大飞把外星人泡在酒里的情节,以及他与黄渤醉酒狂欢的那个夜晚,把草根劣根性一面的冲突演绎到了极致。让荧幕前的我感到真实的寒意。在外星人微曲的手指前,我仿佛看到了人类历史里无数的屠杀和罪恶的交易,我看到了黑熊垂死的痛楚和船舶上鲸鱼的挣扎。
我看到了这部电影走向伟大的可能。
但很遗憾,在伟大和卑劣的十字路口,宁浩用喜剧狂欢消解了思考,也消解了荒诞最原始的批判内涵,荒诞变成了虚无,因而,也完全从价值观上趋向了媚俗,金钱逻辑统治了电影,也彻底取消了崇高。
原因就在于结尾。外星人与大飞把酒言欢,甚至大飞因此飞黄腾达的处理已经不再是草根精神的体现,而成为草根精神劣根性一面胜利的标志,它暗示着,贪婪与自私不仅仅没有带来人类自身的毁灭,反而在狂欢中取得了胜利。
历史向我们一次次证明着,反抗成功的庸众,很可能并不会带来乌托邦的实现,而是更暴力更无序的统治,正如《旧制度与大革命》中一再强调的,贵族也许有阶级上的优越感和精英的傲慢,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是作为统治更好的选择。
宁浩选择了庸众的胜利,也就选择了贪婪、暴力和罪恶的胜利。也因此,这部电影从根本上走向了虚无和卑劣,走向了本质的庸俗。
打四星,尽管很不喜欢结尾,但除此之外,这部电影都是春节档最成熟的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