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1-08
幼安 • 俺爹俺娘:由本片衍生出来的故事
路
我已离开娘两年了。
想起她，眼前闪过的，还是娘拘着背，手电里照射出印在乡间小路上的光。
那年春天，县上刚批了我作摄影展。前些年的摄影芯片放在娘那，于是我从阴阴沉沉的都市赶回来，把新鲜的根系小心翼翼的放回这片生养我的土地。
汽车在泥路上下摇晃颠着。我不适的闭上眼，手在腿上摆的规规矩矩的。脑中回忆起上一次见娘时的情景。她在麦田里割着穗子，割完一捧就放在一旁。一路割一路放，直到悬崖被削为平地，人也就倦了。我潜伏在里面，突然喊了声“娘！”她从土里抬起头，手里还捧着一束泛着光的麦穗。“咔”我就这样，记录下娘的生活。
车在房门前停稳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我打量这座泥瓦砌成的房屋。它的门沿上依附着鲜活的爬山虎，赤裸出来的墙壁却依稀弥漫着沉郁的气息。
桌上摆着几道母亲刚端出锅的家常菜。简简单单几道清脆的小菜并不沾有多余的油腥，一小碗红烧肉在桌上冒着热气。娘简单的动了几筷子，向我絮叨起她的日常琐事，中间参杂着我的婚姻。对于我的生活，她的语句中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自父亲去世后，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讲那么多话。我只沉默的听着，盯着挂在墙边上那串干瘪瘦小的番薯，没有说话。
我拿了芯片便要返回县上。摄影展有太多的细节需要我亲自雕琢，我甚至来不及等到第二天。真觉得时间太宝贵，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回到布置着的现场。娘拿着手电筒追出来，在家门口打着光，为我照亮面前的土路。她穿着蓝色的花布衬衣，下身肥大的裤边在晚风中微微飘着，泛着陈洗后的白。那时我真是珍惜光阴，一分一寸都不愿意浪费。
我顺着那条路走出老远。脚踩的那片地从完全松软的泥土慢慢变得发硬，混有青白色水泥的感觉。借着晚光，路边大片的蒲公英早已被灌木丛取代。我回过头去，以为娘该早回屋了。月光在那小小的屋上，显现出一派荒凉的孤寂。娘的影子就这样洒在那条和我血脉相连的土地上，身子化为天边一个最小的黑点，却好像墨汁滴在白纸上那样显眼。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娘这些年的变化。她的一双手这样苍白，手腕瘦得像柴棒似的，一根螺狮骨高高的顶了起来。她的头发长得非常长，乱蓬蓬的披在肩上。但她的腿还是扎实的站在大地里，这种简单却坚固的联系让我感到安心。我看着幻想中变得这样小的娘，恍惚的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更加渺小的我。
我站在那里。看着这个黑点一会被云遮挡起，一会又飘忽不定。但总在那里，发着微微的亮。
我那时总以为她会一直在那里。
我又回到了那片宁静里。四面的山以一种在时间里流淌而巍然不动的傲然睥睨着我。
“娘…！”
“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