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篇长评,照例是一部排片极少,知道的人不多,看到的没几个的优秀纪录片。

通常情况下,看完“自然”类别的纪录片,我就变成了一个只会说“太美了”的废物。这次情况似乎好一些,我会再多说一句,这是一部“非典型”的纪录片。

大家都知道,“自然”类纪录片非常烧钱,然而这部片子挺穷的,据说拍完第一年出品商就倒闭了,幸好Pathé继续赞助才拍了三年,总成本只有70万欧元。年近60岁的Jean-Michel Bertrand兼任本片导演、摄像、画外音…… 他一人背着50kg的装备和供给前往山谷深处,为了等待狼群在条件恶劣的野外宿营一周到一个月不等。确实,画质没那么高清,绑在树上的那些自动捕捉动作的摄影机简直是高糊,还经常说没电就没电了让老爷爷当着全国观众发飙putain merde…… 可能没BBC那么摄人心魄的壮丽优美,但却是我见过还原度最高的野外,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的美,就像老大爷专门扛了个平底锅做的那顿野山菌炒鸡蛋,大自然的鲜味也就是人间至味了。

正经纪录片大概都需要赵忠祥老师那样雄厚正直的磁性嗓音“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兼职大爷吧偏偏是个哑嗓子,他话也不多,不好好讲解那些花花草草虫虫鸟鸟,没事儿就去和猫头鹰比个鬼脸,研究一下路边的新鲜粪便(片中有个“一坨便便引发的故事”望大家认真体会……),还号称“要和动物们打成一片”走哪儿尿到哪儿…… 而且关于“黄油蜂蜜配烤面包好吃”这件事特写了二十几遍吧…… 然鹅全场观众可能脑子有坑依然看得津津有味无比带入。

是的,看到这里你应该发现了,这部纪录片不是讲狼的而是讲这个很浪老大爷的!JM Bertrand是欧洲第一个在自然环境下成功拍摄到野生狼群的人。因为人类驱赶,狼族多年前已在法国完全消失,直至十几年前,才重新从意大利迁徙回法国,至今数量不足500只。有一天大爷在阿尔卑斯山谷里看着翱翔的鹰(他的前一部纪录片)突然脑洞清奇:我的山谷里有没有狼呢?…… 就这样他对儿时梦里的狼迷之执着,在不确定能否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开始了三年的追寻之旅,也就是本片。

如果你对狼无感,甚至还有一丝厌恶,这并不妨碍你很好地欣赏此片。追寻自然就是和深处的自己对话,当独自一人在野外,在长久的寂静中孤寂中,当离开了我们熟悉的“文明”世界来到“大自然”的世界,和身边这些奇妙的景色相遇,和山坡上那些动物目光交错时,我们会超越平时的那个自己,会去思考,人类和地球的关系,怎么相处,怎么尊重。

狼是警觉性极高的动物,极其隐蔽,鲜少被拍到,尤其当有幼崽在身旁,任何一点异样,他们都会迅速转移。因此片中大部分时间,我们会陪着大爷在夏日、在金秋、在白雪皑皑中等待守候,思考人生,他会无聊到和蚂蚁玩,跟着年轻人的摇滚最摇摆。然而当等待的目标出现时,他的眼神变了,那么多的情绪,那么浓的感情。狼也在看他,隔着十几米的地方,就这样远远地相处,“它们从未向我流露出任何敌意”。

这种的感情我大概能体会到一些,有一年去阿尔卑斯山霞慕尼附近徒步,在一块向阳的山坡上我们遇到了一群挺少见的岩羚羊。大概是在暖洋洋地晒着太阳很舒服吧,看我们靠近,本来十分易怒的野生动物竟然没什么反应。我一直记得和那些岩羚羊四目相接的感觉,优雅、威严、神圣…… 这片山谷是它们的,这片天地也是它们的,我们除了尊重,有何资格去“管理”、“保护”?

片尾也挺出乎意料的。狼群显然已经接受了附近的这个陌生人,面对远方隐蔽的很烂的大爷和摄像机,它们一家人嬉戏玩耍,不躲不藏。按照普通剧本,大概再过一年,就能看到大爷膝盖上躺着小狼崽,旁边窝着狼爸妈的“温馨”画面了吧?可我们的老大爷决定就此停止一切追踪和拍摄,项目结束。“我觉得自己已经越过了警戒线,还是要保持人类和狼群间应有的距离感。它们已经开始渐渐熟悉我,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放松对我,也就是对'人类'的警惕感,认为'人'是可以信任亲近的。这样的认知,可能会让他们在将来遭遇巨大的危险。我不能只为了自己开心,还应该负起责任”(法国一些牧民极端仇恨狼群,就合法扑杀狼这个问题经常和政府示威抗议)。

没有如诗如画,也没有神奇时刻,但是很庆幸由这部“非典型”纪录片温柔有爱地开启了2017年的第一段旅程。马上又要去阿尔卑斯山里,踩着厚厚积雪嘎吱作响的徒步、满天星光下的散步、浓郁扑香的热汤热奶酪,很是怀念了。

剧透了很多,但那些自然独有的震撼和情感,还请大家自己去影院体会了。

祝观影愉快。新年快乐。

狼之谷La Vallée des loups(2016)

上映日期:2017-01-04(法国)片长:90分钟

主演:未知

导演:Jean-Michel Bertra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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